靜湖風蘭

（本篇為舊文一篇，原作日期為首發日期為2008/10/14 上午 03:38:02）

這是今天在說「好孩子的歷史時間」時想到的。在《世說新語》記載了「韓壽偷香」的故事，說晉朝權臣賈充得到西域異香，他的女兒賈午當時看中他身邊一位年輕英俊的幕僚韓壽，就設法拐他翻牆到閨房裡私通，並且偷了西域異香以贈；賈充發現韓壽身上有這種異香的味道，拷問後得知是女兒做的好事， 就讓韓壽跟賈午結婚了。這算是很經典的歷史佳話，當然是屬於風流韻事類的，古人常拿來當詩詞用典。乍看之下好像有點小浪漫，其實翻開史書，之後的故事才真是現實的世界，什麼翻牆偷香的美事（其實說難聽一點根本是淫事吧）都蕩然無存了。

先看看賈午的身份，她是史上有名白痴皇帝晉惠帝之后賈南風同母妹，年紀相差三歲，當年差點被選為太子妃。注意，她跟賈后一父所生，一母所養，基本上長相恐怕其實不會好到哪裡去。賈南風是有名的醜女人，皮膚黑，身材矮肥，極不上相。當時賈午拐騙韓壽來翻牆，竟然是叫婢女去韓壽跟前宣傳她美豔無雙，才讓體力過人的韓壽跳牆私通。賈午跟韓壽結婚後，兩 人之間可考生育有二子二女。長子賈謐，因為賈充兩個兒子都夭折的關係，所以收這個外孫當養子，想讓他繼承賈家；次子韓慰祖，因為賈后一直沒生兒子，竟然抱了賈午剛生出的兒子去當自己生的皇子，想把他養做皇位繼承人。兩個女兒，其中一個本來韓壽希望能將她嫁給華廙的孫子華陶，託賈后去當媒人說親，結果被華廙拒絕，結果賈后從此很怨恨華廙（竟然不給她這個皇后面子）；另一個女兒，原本晉惠帝的太子司馬遹打算娶她為妃，跟賈家結親，以避免遭到迫害，結果賈后跟賈午都不同意讓太子跟韓氏結婚。後來賈后失勢，全家都完蛋，賈午遭到誅殺，賈謐被抓到大殿殺死，至於被充當皇子養大的韓慰祖恐怕也是難逃一死，兩個女兒下場或許也好不到哪裡去。

至於韓壽，他的下場在《晉書》有二說，一是賈后傳裡說他與賈午一同伏誅，另外在《賈謐傳》說他是在元康初年過世，追封為驃騎將軍。很多網頁也是說他還得以善終。研究了一下，在六朝墓誌碑銘中，有刻著「驃騎將軍南陽堵陽韓壽」字樣的墓碑，可惜闕失了銘文跟生卒年； 另外賈后乳母徐氏的墓誌銘中，也提到這位徐氏曾是「故驃騎將軍韓公夫人」的乳母，很明顯她是同時養育賈后與賈午，而文後寫明徐氏死於元康八年，因此韓壽應該早在這時以前就已過世。也就是說，韓壽早死這一條是可靠的，並沒有跟賈午一起被殺。

但是話又說回來，即使韓壽有幸沒親眼見到賈家與韓家的慘劇，但以當時的時局來看，賈氏一族遭到誅殺，難保人家不把他也拖出來鞭屍幹嘛的，實在不能說他是完全善終。況且推算一下，假設他年紀與賈后差不多，那麼死時也才三十出頭而已吧。一代美男英年早逝，這也不能說他善終，或許十之八九得個肺癆什麼就病死了，或是吃了美男子愛用的五石散太多吧？ 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死後追封他驃騎將軍這個位子，好像也未免反差太大了。

其實寫下這個就是告訴大家，韓壽偷香沒什麼好豔羨的，事實上韓壽偷香的下場並不怎麼樣，而且他還有點像是被強迫入贅，然後一家滅亡。很多類似的歷史佳話，看到男女主角終成眷屬就可以打住了，再演太多，恐怕就遍地血腥啦。